東方快車謀殺案
前言
「躺在那裡思考,運用頭腦裡那小小的灰色腦細胞,你就會找到答案!」 - 赫丘勒·白羅
前一段時間電影咖好朋友兔哥突然傳給我一個預告片,馬上深深引起了我的興趣,開始預約起了它的原著小說。 詮釋經典總是一個極富挑戰性的任務,畢竟這本小說自1934年就出版了,改編成電影、電視劇等不同的形式呈現,有了許多前人刻畫好的形象,要如何發揮考驗著編劇與導演的能力。 但有趣的是導演在劇中扮演了我們的名偵探,赫丘勒·白羅,然而不同於書中描述的蛋頭、紅鼻、蓄有丹仁鬍、矮小微胖的比利時人,電影中的白羅可是帥氣十足呀,不知道能否帶出書中微微自大又有點詼諧的性格。 小弟從小就很少接觸到推理小說,一開始閱讀的時候我還手拿筆記本,仔細地將每個事件時間點、腳色的特性進行記錄。 而且對於我這個對人名有點陌生的邊緣人,劈頭而來就十多個特色各異的人們擠在同一節車廂裡,對於人物的描述也是從片面慢慢拼湊,真的讓人讀得有點頭大。
以下開始一堆雷,不想知道的人現在溜還來得及。
案發過程
故事的開頭並不是在東方快車上,而是從敘利亞阿勒坡(Aleppo)到土耳其海達帕薩(Haydarpaşa)的接駁車開始,隨著白羅告別兩位法國軍官、遇到車上兩位英國人開始。 順便講一下題外話,在8月初的時候Vice News和HBO聯合製作一系列的紀錄片,其中第一集就提到了古城阿勒坡。 阿勒坡在敘利亞內戰過後一直處於斷垣殘壁的狀態,相較於附近有俄國飛機場的Latakia繁榮的海灘城市,形成明顯的對比。 在接駁車上遇到了兩個很特別的人物,從巴格達擔任家教歸國的瑪莉·德本漢、從印度旁遮普回來的上校阿布斯諾,從兩人在車上的互動來看,似乎相識已久但對談卻有所保留。 而第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就在接駁車發生的一場意外小火災,導致接駁車稍微耽誤了一段時間,一向莊重冷靜的瑪莉意外的有點歇斯底里,提到一定要搭上九點出發的東方快車,雖然最後處理完火災後時間仍然有餘裕。
原本白羅並沒有要搭晚上九點出發的辛普倫東方快車,但是一封緊急電報要他往英國辦案,才讓他搭上了這班特別的特快車。 第二個有趣的轉折點是東方快車在冬季不太有人搭乘,當地旅觀的服務員也跟他保證一定有座位,但是到現場的白羅卻遇上完全客滿的狀態,好險有以前在比利時刑警隊的舊識,布克先生在鐵道公司擔任董事,幫他喬到了一個二等房、替代沒上車的〝哈里斯〞。 車上有被害人賽謬爾·雷契特(Ratchett),年約60、70歲面容和善的美國人,但是白羅總覺得他身體裡似乎藏著一隻猛獸,他隨行的有英國管家愛德華·馬斯特曼(Edward Masterman)以及年輕的助理赫克特·麥奎恩(Hector MacQueen)。 旅居海外的俄羅斯公主卓戈米羅芙(Dragomiroff)以及他忠心的德國女管家希德加第·施米特(Hildegarde Schmidt)、匈牙利伯爵夫婦(Count and Countess Andrenyi)。 從接駁車而來的家庭教師瑪莉·德本漢(Mary Debenham)和上校阿布斯諾(Col. Arbuthnot)、美國太太卡洛琳·赫伯德(Mrs. Hubbard)、瑞典傳教修女葛蕾塔·奧爾森(Greta Ohlsson)、美國旅行推銷員賽勒斯·哈德曼(Cyrus Hardman)、義大利裔的汽車經銷商安東尼奧·福卡雷利(Antonio Foscarelli)以及列車管理員,法國籍的皮耶·米歇爾(Pierre Michel)。 相信大家如果是第一次看完上面這串人物,腦細胞應該已經壞死掉不少了,再加上每個人的特徵都有所不同,儼然到了迷你聯合國一般。 這些還不包括住在其他車廂,一起協助辦案的布克先生和康士坦丁醫生呢!
白羅在晚上00:37分左右聽到第一聲慘叫,隨後有了兩次鈴聲,從被害人房間裡有人用流利的法語說「沒事,我搞錯了」。 接著在01:15聽到被害人房裡有水聲,並起床向列車管理員要礦泉水,這時赫伯德太太緊促的按鈴聲,聲稱有人躲藏在他的房間內。 當管理員回來時,向白羅提到目前火車因為大雪困在文科威(Vinkovci)和布羅德(Brod)兩地之間,這是第三個非常重要的轉捩點。 隨後當白落快睡著時,他聽到了一聲重響,隨後車門外有個穿緋紅便袍的女子匆忙跑回房間,他以為自己神經錯亂就很快的回床上入睡了。
隔天一早火車仍然困在大雪中,搜查被害人的房間充滿著各種疑點,被害人房間窗戶打開但是車外雪地上沒腳印,死者身上有十幾個刀傷,刀傷有輕有重、有的是左手有的是右手、有一些還是在死後多時才刺殺的。 死者的懷中有個停在01:15毀損的懷錶、地上有一個「H.」刺繡的絲質手絹以及一個菸斗通條、洗手台上有使用私人火柴燒毀殘存的信件,殘存的信件經過帽匣的鐵絲加熱(這是哪朝?)顯示出了幾個關鍵字句『記小黛西·阿姆斯壯』,此外在赫伯德太太的房間還發現一枚管理員鈕扣。 燒毀信件上殘存的字句才是一整個案情的重大關鍵,竟然在一個離奇的東方快車上牽連了一場案外案,就是在此案之前十多年在美國發生過的阿姆斯壯綁票案。 英國人阿姆斯壯上校,娶了富豪之女美國悲劇演員林達·亞登,而他們兩人的小女兒被綁架撕票。 當琳達聽到女兒的噩耗,驚動過度導致腹中的胎兒早夭,而心碎的丈夫阿姆斯壯也自戕身亡。 被誤認為有所牽連的法國或瑞士保姆,因為沒人相信她歇斯底里否認的證詞,走投無路下而跳樓而亡,最後調查之下,才得知綁票集團首領是卡賽第(Cassetti)。
完美證詞
「俗話說得好:『不可能的事是不會發生的』。所以儘管看來不可能,實際上卻必然可能。」 - 赫丘勒·白羅
詢問證詞是全篇文章中最精彩的一段,隨著一位位乘客的證詞,讀者慢慢在腦海中重建謀殺案的全貌。 原本預期每位乘客的證詞就跟黑澤明導的羅生門一般,不同人對同一件事實都有不同的說法,由於觀點不同想要隱瞞、誇飾的事項不一,很有可能描繪出南轅北轍的故事。 但是小說中裡每個人的證詞幾乎沒有破綻,每個人都有直接或是間接的不在場證明,而且白羅認為嫌疑最大的家教瑪莉卻和很淺眠的修女葛蕾塔睡同一房。 其次個人認為嫌疑較大的阿布斯諾上校,在證詞部分也十分完美,他與助理麥奎恩一直聊天聊到一點多,而且返回房間後管理員也證實無人再出門。 在眾多證人中,唯獨哈德曼深深吸引了我的目光,他表面上是個打字機色帶推銷員,私底下卻是個私家偵探保護雷契特,可惜他的任務失敗了。 他住在車廂尾段,他確保了每一位進出車廂的人,而他也提出一個很特別的證詞,就是嫌疑犯的特徵『矮個兒、深色皮膚、嗓門像女人。』 這個特徵其實十分模糊,喬裝過身形較瘦小的男子或一般體型的女人都有可能,讀到這裡我認為哈德曼多少有所牽連,但是反倒是白羅認為他的身分特殊,案發後很容易被拘留反而不太有行兇的動機。
在搜索乘客行李的時候,赫伯德太太行李中藏有兇刀,其實不太意外兇手會將兇刀棄置在於此。 比較特別的是,白羅安排赫伯德太太到另一個房間,演練修女借阿斯匹靈的場景證實手提包擋住門栓,這在後續揭曉謎題時竟然成為一個關鍵。 女僕房裡也如同白羅預測一般,行李中藏有少了鈕扣的列車管理員制服,其他比較有趣的關鍵就是伯爵夫婦的行李標籤沾有油漬。 雖然在搜索房間的時候,白羅各種閒話家常不時還穿插一些詼諧自嘲的話,但是後來發現他其實都在對每個人進行人格分析,並且將每個人與阿姆斯壯綁架案建立起可能的連結。 這也使得後來揭曉謎題時,得到的結論十分震撼,而且對於作者克莉絲蒂的寫作風格大為佩服。 最後白羅回到自己房間,打開行李卻落下一件繡有龍紋的緋紅色便袍,挑釁意味非常重。
在聽完眾人的證詞、搜索完行李後,案情仍然是一片膠著,但是白羅還是列舉出了10個關鍵的問題:
- 那條繡著H字母的手絹是誰的?
- 那根菸斗通條,是阿布斯諾上校掉的,還是別人掉落的?
- 那件緋紅色便袍是誰穿的?
- 化妝成臥車管理員的人究竟是誰?
- 錶上的針為何指著一點十五分?
- 兇手是在一點十五分下手的嗎?
- 還是早於一點十五分?
- 還是晚於一點十五分?
- 我們能否斷言殺死雷契特的人不只一個?
- 對雷契特身上傷口還能有什麼解釋?
謊言與猜測
「…也許他們人人都在說謊…不過即使如此也於事無補!他們全在說謊也罷,全說真話也罷,反正都是一團亂。…」 - 康士坦丁醫生
白羅與調查人員布克先生、康士坦丁醫生,之間的對談也是非常有趣,生動的刻劃了這兩個配角的性格。 不過我認為康士坦丁醫生不經意的這一段話,其實對於白羅偵辦這件案子有一定的影響,因為一定有人在說謊,而白羅只要找到突破點進行合理的猜測即可。 文中白羅進行了一個非常大膽的猜測,而這個猜想就是本案關鍵的突破點,就是猜測伯爵夫人就是林達·亞登的女兒,他的名字是『海琳娜』(Helena)而不是『艾琳娜』(Elena)。 這一個成功的猜測雖然不太能確定嫌疑犯,但是確定了伯爵夫人的真實身分,隨後白羅還趁勢追問了一些問題,這也成為白羅後來推斷案情的基礎。 但有趣的是手絹並不是伯爵夫人的,而是來自公主娜塔麗亞·卓戈米羅芙(Natalia Dragomiroff),因為俄文的N寫作H(這招有點厲害)。
「如果有人說謊,你找他當面對質時,他們通常都會承認,因為事前毫無防備。要讓他們承認,你只需猜得準。」 - 赫丘勒·白羅
『不要太快跳到結論!』 這是辦案過程中白羅一直提醒布克先生與康士坦丁醫生的觀念,由於人們經常根據一點線索就自行推估過程,就好比一堆在PTT上面的鍵盤偵探憑藉一本小說就能辦案(各種房思琪粉)。 反觀工作上經常在做數據分析的我,其實也像是個偵探調查什麼原因導致特殊的現象,從研究所的時候老師一直到工作後的老闆都有提過這點,看來大膽假設審慎分析是偵探的不二法門。 白羅接下來著手的就是阿布斯諾上校與瑪莉·德本漢,由於兩人的關係匪淺,只要白羅成功猜對瑪莉·德本漢的真實身分,阿布斯諾上較反映一定非常巨大。 每位乘客豪不意外的都與阿姆斯壯一家有所牽連,就如同骨牌效應一般,一個個人或多或少都對白羅坦承了他們想隱瞞的真實身分。
揭曉謎底
「既然已經把答案給了你們,請容我萬般榮幸的宣布退出本樁案件…」 - 赫丘勒·白羅
其實讀到小說後半段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只是對於細節仍然有一些疑問。 白羅提出了兩種可能的犯案過程,第一種可能性的關鍵點就是死者懷中的手錶應該往前撥一小時,犯案時間更早,所以嫌犯趁火車靠文科威站時逃離。 可是這種說法會與許多人的證詞不符,而且也與康士坦丁醫生的檢驗結果有出入。 白羅雖然自己也知道這些不合理性,但是他仍然提出這個看法,因為接著他要說出更驚為天人的第二種可能性。
第二種就是,雷契特雖然躲過了美國法院的審判,但是他想像有十二個人自封為陪審團宣判他的死刑,這樣案子馬上脈絡分明、疑團全解開了。 原本計畫縝密的謀殺案,只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雪而打亂。 當最後白羅點出赫伯德太太的真實身分後,他才毫不掩飾訴說起一切犯案的動機與過程,而希望只懲辦他一人,不要讓其他乘客受罪。 文中白羅提出的『兩種答案』可能基於對阿姆斯壯家族的憐憫,以及自己身為偵探仍有追尋真相的堅持,所做出的最佳解法吧。 這時布克先生與康士坦丁醫師這時,也如同白羅先前推測的一般,開始同意起了第一種答案。
這個結局頗具創意,而且讀到一半的時候還在懷疑某些特定嫌疑犯,沒想到一整個車廂都牽連進來了! 不過這也帶出了一個得省思的問題,就是司法究否伸張正義?罪犯是否能得到應得的懲罰? 書中的阿姆斯壯家族好歹也是名門望族,才能安排起這個天衣無縫的謀殺計畫,真實世界中應該不乏逍遙法外的惡徒,仍然在尋找下個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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